第四十八章 何为荣耀。
再一次醒来，我发现我是躺在月亮领域的培养炉内，各种管道线路刺入我的血管，缠绕着我的身躯，营养在输液管内流动，培养皿内的修复液很冷，冷得刺骨，我双眸看着前方，发现自己的脑子还可以思考，但是我的身体却动不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月亮领域的科研骑士给我注入了某种麻醉物质，让患者大脑保持清醒，但是身体无法动作，类似于人类在睡梦之中大脑分泌出的某种物质，只不过是人造版的。
也好，可以难得地休息一下了
嘶，呼。
呼吸器里面提供的氧气貌似有股医疗药品的味道，有点难闻，但是吸入肺部之后感觉很舒服。
“现在是哪种情况呢……”
我思考着，进入月亮领域培养炉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你的大部分内脏受损到连医务区都无法医治只能把你送到这里进行休眠程序，根据你的细胞基因重新制造内脏。
另一种。
灰烬骑士的战亡，身体需要重新制造，在培养炉之中重新制造你的整个躯体，然后把记忆输回去。
“我是到底那种？”
我转动的双眸，看着周边的环境，黑暗巨大的地下培养仓，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虽然黑暗，但却有种归宿感，只有走道边的筒灯在照射，修复液发射着微弱的光芒，搞得我像一个展品。
周边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培养炉正在修复着几个骑士，我们眼神交接，相互投去敬意，这算灰烬与灰烬之间的互相温暖吧。
“哟，这不是那个打得我很惨的小炮灰吗？真是平淡生活的意外惊喜啊。”
一个穿着圣剑监禁服的人影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我看着前方，眼瞳瞬间迸发出杀意，拼命地想要动作身躯扑向前方！
那个人影，似乎带着尸山血海，带着世间最妖艳最浓郁的红而来，明明知道他这是一个人，却觉得有千万恶灵在跟随着他的身后，那种世间翻滚的罪恶感，一步步地在蔓延整个空间，骨子里面都沉浸在那种昔日的恐惧之下
吸血鬼！
“嗯哼，好久不见。”
那个伤害了季风骑士的血族就这么站在了我的面前，敲了敲我身前的培养炉，如欣赏展品一般看着我，我的愤怒似乎有点控制不住，我想要打破眼前的玻璃屏障，冲上去一拳砸在那个血族的脸上！
圣剑怎么变得那么疏忽？异端跑出监禁到处游荡都不知道？！
“别那么激动嘛，你的朋友不也习惯了嘛，放松点，跟我一起念，R-e-l-a-x-i-n-g。”
他拿出一个酒瓶，不知道是从哪里顺来的红酒，用高酒杯敲了敲壁障，熟练地弹开木塞倒在了酒杯之中，摇晃滚动的紫红色酒液在酒杯之中奏响着乐章，昏暗的空间下，酒液散发着黯淡而优雅的光晕。
但是我的双眸依旧透露着杀意，警惕着对方。
“酒也一般般，这地方也一般般。”他背靠着玻璃屏障，在微弱的灯光下独酌，我看着他的后颈，无时无刻都想要绞杀对方。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能跑出来对吧？”他转过身，酒杯摇晃。再一次向我碰杯。
“我告诉你吧，圣剑所谓的监禁牢房没办法完全禁锢我，我可以撕裂空间随处走，你们高层也默认了，他们在这个地区铺上圣水施法，我能在这里面自由活动，没办法出去。”吸血鬼随意走动，那里碰碰杯，这里碰碰杯。
“你放心吧，我只想在这里喝喝酒好好安静一下，在血界老是管理那些鸡皮琐事烦死了，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你放水。”他慢慢地饮了一口，在黑暗之中举杯，微弱的灯光照射着在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无形之中有些东西开始随之运动。
“看到你这张死板的脸说不出话更加无聊了，算了走了走了。”
吸血鬼把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便转身离开，融入阴影之中，他走过来是想干嘛。
咚。
培养基地的尽头亮起了大批灯光，白色的光辉一层层地铺来，急促的脚步声踩着光辉传来，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到我的身前。
“你终于醒了。”季风骑士伸手按在我的培养炉上，气泡慢慢悠悠地上涨，修复液的折射后的淡淡光晕洒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从壁画走出的女神。
修复液的液面开始下降，呼吸器和输液管等一切都在被逐步脱离，一层又一层的“禁锢枷锁”脱落，培养炉的屏障向上升起，我无力地跪倒在地面上，骨子里面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它传上我的脑子，一切都很虚浮。
幻痛感不断缠绕着我，很迷乱的痛。
“呃……”
我运动着喉部，肌肉无力，季风骑士拿出一个注射器在我的手臂上注入药液，她扶着我靠在某个空置的培养炉上，我呼吸着阴暗的空气，等待药液的作用，让我回到正常状态。
“季风骑士，我想问你个问题，我到底是死过一次，还是？”我问出了那个我最关心的问题。
活动手掌，感觉很陌生。
“说起来你也算是厉害，你和蛇眼正面被龙尾甩中，竟然不仅没死你还能强撑着胸骨碎裂和脏器出血的情况下战斗，不过代价挺惨重的。”
“那我到底是……”
“安啦安啦。”季风骑士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内脏大部分破碎，分部科研骑士赶到打开了空间装置，把你救了出来，然后把你冰冻休眠放入了休眠舱内运回来重新培养，差不多你体内的器官都换了一遍，差不多换了个身体吧。”
“我知道了。”
我低头说道，越来越发觉这具身躯越来越不像自己的了，“自己”的成分越来越少，越来越多东西参杂进来。
“好了，即然休息好就准备好着装，是时候去接受荣耀授勋了。”季风骑士拿出了衣物病看了看我的下身，我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一条内裤，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颈，用力站起在季风骑士的搀扶下离开这个阴冷的“老家”。
在走之前回头看了看那些还在沉睡的骑士们，我先走一步，你们等一下跟上。
圣剑联盟总部，中心塔，太阳领域荣耀授勋厅。
授勋厅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高庭”，是为于授勋厅第二层的观台，用于高层观看仪式，而“近台”和“授庭”，他们处于同一个平面，位于授勋厅的中央，是授勋仪式主持骑士与授勋骑士的专用位置。
而其他人，则全部位于最低层的“低座”，我们蛇眼部队还活着的人包括指挥官蛇眼，全部站在低座，我们必须抬头看着中央进台上的骑士授勋。
铛！
一声钟响让我们全员严肃待命，我抬头凝视在我们上方楼梯，那里通向“近台”，不知道当初烬唯心总长曾经会不会也曾在那个台上接受荣耀。
他曾经也应该像我一样站在这里，观看着其他人授勋吧。
“各位，今天，我们将举行授勋仪式，以此鼓励所有骑士。”一位老人站了起来，太阳领域的金色肩章在灯光下闪耀，他扬手，金色的灯光覆盖了整个授勋厅，一切变得神圣庄严。
“在清剿计划之中，蛇眼部队身受夜幕之刃陷阱围困，一位骑士力挽狂澜，独自一人斩杀敌方巫师，救下了当时在场的所有骑士！”
哗。
那位老人开始鼓掌，蛇眼部队的骑士们也开始鼓掌，掌声雷动，环绕在授勋厅之中。
“这位骑士，就是我们的联盟新星！隶属于白银领域的骑士——季节之风！”
哗。
“独自一人斩杀异端，救下整个部队的白银骑士，现在，请上台接受你的功勋！荣耀加身！”
那位圣殿老骑士拿出一个血红色的十字架，瞬间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血十字屠魔勋章！！！
“我的天啊……”我看着那一抹妖艳鲜红的十字架，吞了口唾沫。
“为了掩盖行动计划目标逃脱的错误指挥，而颁发最高勋章……”我身边的山猫暗暗地说道，，明明我们都在金色的光辉下，但是山猫却像光芒角落的那一抹阴影，时刻冷静保持沉默和冷静。
“为战友高兴一下又不会怎样。”
我看着某个后脑盘着金发的端庄女子双手举着长剑走向进台，迎着金色的光幕，踏着金色组成的道路，一步一步都伴随着高亢的音律在奏响。
那个一步步踏着金光上前的身影，淡淡地金辉粉饰在她严肃的眉宇之间，眼眸直视前方，显得更加清冷坚硬。
“真羡慕啊。”
我看着她，一切都那么神圣。
“这荣耀本来是你的。”
“算了吧，一个血十字颁发给灰烬骑士，不可能的。”我自嘲着，季风骑士已经走上了近台。
“季风骑士，我现在授予你血十字屠魔勋章。”
圣殿骑士为季风骑士佩戴上勋章，拔出了佩剑，长剑斩开灿烂的光华，点在季风骑士的双肩和头上，胸前的血十字更加鲜艳。
“将荣耀分享于你，将荣光加持在你的身上，将英勇刻入你的心中，将使命放在你的肩上，白银骑士季节之风！我，太阳领域骑士总长，以我圣剑骑士联盟太阳领域圣殿骑士的名义！为你颁发血十字屠魔勋章！”
哗。
巨大的音浪在一瞬间迸发，我衷心为她高兴，心中羡慕不已。
“现在说一下感言吧，季节之风骑士。”
圣殿骑士走回授庭，伸手示意季风开始她的感言。
“我迎来了第二个血十字屠魔勋章，上一次，是我救下一个人，那是我自己做的，这一次我救下一群人，但却不是一个人，这份荣誉，不属于我。”季风骑士低着头看着我，或者说看着在场蛇眼部队的所有人。
她摘下勋章，那在手掌展现给我们看，金红交错，血十字仿佛流淌着鲜血。
“这是属于你们的，属于那些默默无闻的骑士，属于那些为了整个人类和平而流血的人！”
她大喊着，我们鼓掌着，她现在金辉加持，似乎自带冠冕。
“这一战，我只是斩断了一个异端的生命，但是却有更多灰烬骑士失去了他们的生命，这一场战斗，他们犹如城墙般阻挡着巨龙，阻挡着异端！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勋章！”
她转过身去，直视着圣殿骑士，对方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他没想到季风骑士会因为一群炮灰骑士而公然发难。
“好！”
有些灰烬骑士大喊起来，高举手臂支持着台上的季风骑士，一时之间，所有灰烬骑士都暴动起来！不甘的大喊瞬间覆盖了整个授勋厅，那种来自于心底的痛终于被喊了出来，大多骑士何尝也不希望能有东西证明自己存在过，证明自己没有白活！
蛇眼叹了口气，没有阻止，憋屈了那么久，是时候让他们舒畅一番了。
“这个勋章上的确流淌着鲜血，那是因为有惨痛的代价，我们付出了多少个骑士的生命，才换来一个异端的人头，然而一个异端的生命可以换来一个骑士的荣耀！那那些挡在我身前的灰烬骑士们呢？！”
铛！
圣殿骑士猛地敲下钟，脸色难看至极，苍老的脸部肌肤抽动，愤怒暴露无遗。
他内心一定类似于“我给你勋章你竟然反过来咬我一口？”那般愤怒。
“如此重视荣誉的骑士！功利心如此强，如何保卫人类和平！”圣殿骑士的声音里面暗含风雷。
“我只是觉得这未免太不公平……”
“仪式结束了！散会！”圣殿骑士大手一扬阻断所有异议，所有圣歌全部停下，灯光也逐渐熄灭，他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们被组织退场，黯淡的授勋厅上，又一个人孤独的身影依旧站在近台上，手中死死地抓着那个鲜红的勋章。
她在近台上宛如旗帜屹立不倒，即使环境变暗，也似乎闪耀着光辉，我不禁穿过人潮，顺应着无形的牵引，走向楼梯。
阴暗之中的人影，依旧端庄，我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近台，把手伸向那个人影。
“我们走吧。”
“嗯。”
她的手犹若轻蝶，划破了空气，律动了我的心脏，搭在了我的手心，我牵着她的手，一如童话之中女王和他的骑士，高贵地走下王座。
今天脑子真是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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